苏作玉雕的创新性时代特征
2022/9/2 来源:不详苏作玉雕是苏州传统工艺的杰出代表,具有精密、多层次、轻巧的工艺特点。精密,是精致细腻,线条婉转流畅,刀法一以贯之;多层次是指雕琢层次清楚,既注重形象刻画又注重手感的圆润;轻与巧一是指器皿,可将材质处置得薄如蝉翼,且表面纹饰非常精美,透光而视则丝丝入扣,二是指巧雕,因材施艺,俏色巧雕,展现其最精彩、最动人的一面,能做到材尽其用、物尽其美。
上世纪末以来,随着民间手艺通过家传、师承与自学成才的从艺手段,与讲究个性,独立创意氛围的形成,苏州玉雕人的创新性思维渐趋活跃,他们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吸收中外多种艺术养份,并充分借助工具的改良,创作了众多材美工巧的新品佳作,在形式和内容的结合上显露出苏作玉雕的创新性时代特征逐步走向成熟。
特征之一:
赋予传统形式以新的内涵,创造了技艺配合艺术美的新形式,提升了内容配合形式美的新境界。
杨曦作品“秋语江南”以流动的线与面,抽象与具象的形体组合形成画面,并付之于精绝奇险的技巧和富有节律美感的线条装饰,是杨曦多年来潜心研究与大胆实践的技艺成果。一如他表现的江南水乡题材,从本世纪初运用平面设计原理创作的“水乡牌”,到前几年创作的“梦里江南”“秋语江南”,再到近两年的“速写江南”等,无一不通过镂雕的技巧将虚与实、显与隐表达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速写江南”,从形体的块面造型、肌理的把握,以及那奔放而富有节律的装饰线条,洒脱而简练的笔触,仿佛信手拈来,仿佛随意挥洒,强烈地烘托出江南如梦似幻的风韵。
杨曦作品“速写江南”由景生情、睹物感怀,是卢伟玉雕创作的底色。他融合其他艺术的长处,将自己的感悟以朴实而坦诚的语言道来,使作品具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就作品的清新洒脱而言,要数“一曲上天梯”。作品由三个画面组成,连在一起是一个通景,分开来是各自独立的剪影,简练的线条在沙枣青材质的平面上勾勒出富有质感的梯田、树丛和茅屋,犹如一首首朗朗上口的田园牧歌。就工艺与形式结合的严谨性来说,当属“业开千秋”。作品刻画了一扇古宅大门上挂着的一把旧时铜锁,墨碧制成的“铜”锁内部掏空,其上以牡丹花与缠枝纹作饰,中心阳刻“褔”字,铜板底托则在一圈阳刻缠枝纹的内侧再阴刻一圈“百褔纹”,“铜”锁可以打开,体现出金属铸造及镌刻的质感。开启这扇饱经沧桑的大门,可以览尽世间芳华,再创千秋大业。
卢伟、林珉作品“一曲上天梯”卢伟、林珉作品“业开千秋”程磊以独特的视角观察生活,清嘉风物成为她笔底刀端的对象,宁静淡雅成为她诠释人文情怀的格调。她设计制作的金玉饰品以契合表现主体的和田白玉籽料与代表高贵富丽的黄金珠宝结合,以富有变化的造型和精湛工艺展现玉色的素雅之美与珠宝的典雅之美。“蕙兰春晓”“玉兰素馨”以玉兰为主题,秀外慧中、富而不傲,有的婀娜多姿,花瓣微展,有的含苞欲放、丰盈圆实,散发着春的芬芳。“生如夏花”刻画的是莲花,有的怒放,有的初绽,有的含苞,净洁无瑕,似静犹动,透露着夏的馨香;“玉叶传芳”表现的是银杏叶,错落分布于黄白金制成的颈环之上,一侧重重叠叠,一侧散状分布,动静相宜、疏密相间,犹闻秋风吹落时带来的阵阵幽香。
程磊作品“玉兰素馨”之一程磊作品“玉叶传芳”之一特征之二:
将古玉元素以美的法则组合,形成古韵今风兼具的新形制、新内涵。
蒋喜作品“美石三宝”蒋喜对高古玉器素有研究,擅长将古玉的形制及其元素、符号与现代审美相融合,既彰显出浑厚大气的形制与精湛简练的雕琢功力,又体现古玉背后的深邃寓意。如“美石三宝”,以古人护物保身的玉蝉、玉翁仲、玉猪龙为刻画对象,以“汉八刀”技法一气呵成,简练、圆润、朴实、传神。又如“云天下”,上圆下方,顶部为圆,借助皮色雕琢玉璧,主体四周镂雕西汉风格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心呈金字塔形,塔尖所指与玉璧中心孔汇合,寓以纳天地之祥瑞。他创制的龙凤对牌更以丰富的装饰元素和新颖的格调及其蕴含的文化内涵而独树一帜。
葛洪崇尚汉代玉雕雄浑、质朴和豪放、含蓄的神情气质,形成了融古弥新的个性艺术风格,质料、造型、色泽,浑然一体、相映呈辉。“玉玺·牛”“西风·烈”均为印章类作品,前者以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西行而得道起意,刻画的青牛奋然前倾,犄角抵肩,四足劲健,浑扑古拙,于圆润之中张扬着力与势之美;后者刻画的马头造型简约硬朗,雕琢如刀斧切削,凸显出秦汉战马叱咤风云的遗风。近年创作的“天龙至尊”将龙、凤、玉琮、玉璧、玉圭、玉璜参差分布其中,分别施以深浅浮雕、圆雕,布局有度、虚实得当、动静结合、气韵热烈,传递出雄浑高昂的豪迈气质。
葛洪作品“西风·烈”葛洪作品“玉玺·牛”马洪伟擅长以玉雕表现青铜器,将古人的艺术构思、工艺特点和技法运用于创作之中,仿中有变化,仿中有创造,表达出古代青铜器的历史厚重感与沧桑感。前几年的“盥缶”,参照古代青铜盛水器具仿制,器型庄重大方,肩部设一对兽耳,下有活络连环;器盖、器身纹饰由回纹、羽翅状纹、变形蛟龙纹、火纹等组合而成,古气盈然。近年制作的“兽面纹龙流盉”,以春秋兽面纹龙流盉为蓝本,钝三角造型,直颈、袋腹,下有三柱足;长流作龙形,流口作龙首,龙形錾;盖顶为一条蟠旋龙,龙首昂起;盖边与颈侧均有一环钮;盖缘及颈部饰龙纹,肩饰斜角雷文,腹饰兽面纹,配以龙纹、鸟纹。
马洪伟、王晨阳作品青玉“兽面纹龙流盉马洪伟作品“栅方鼎”吴金星擅长仿古动物,尤以古代貔貅、骏马等手把件为长,造型适度夸张,形象逼真传神,雕琢凝练简洁,线条优美流畅,尤讲究把玩时的圆润。他制作的“貔貅”,常以白玉籽料为材,造型呈卧姿状,体魄雄健、昂首挺胸、张嘴呲牙,既体现出动物的骨骼肌理,又讲究巧用材质皮色,简练传神、朴拙古雅。
吴金星作品“貔貅”特征之三:
薄胎器皿造型隽秀、体量轻盈、纹饰精巧,凸显温文尔雅。
苏州是最早仿制“痕都斯坦”薄胎器皿的地区之一,用料多以青玉、白玉为主,装饰以花卉纹为主,胎壁薄如蝉翼,无论花瓶摆件还是文房用具均精工细作,成为全国同行业一大亮点。
瞿利军的白玉“薄胎寿字纹白玉花瓶”器型端庄、纹饰清丽,颈耳以镂空小菊花和花叶纹装饰,下带活环,瓶体内胆之外又覆一层透雕纹饰,中部为古典式回纹“寿”字,四周满雕香草,内胆与雕饰间距不到半毫米,线条秀丽流畅、层次有条不紊,既含传统文化意蕴,又具现代审美特征。另一件“兽耳四方瓶”,虽不属薄胎,却通体刚柔相济、简约圆润,瓶盖饰兽面纹,瓶颈双耳饰辟邪兽首,瓶体四面饰虎面铺首,轮廓浑厚、大气稳重、扑茂圆润。
瞿利军作品“寿字白玉花瓶”俞挺的青玉“薄胎天官双耳炉”,器型工整饱满,胎体薄而均匀,炉盖饱满,炉身凸鼓;双耳为方,左右对称,炉底与炉盖为园,方圆相衬;盖钮、双耳和炉底素净,炉身、炉盖阳刻浅雕缠枝花纹,纹饰清雅秀丽,分布均衡对称,丝毫不见碾琢痕迹。另一件青玉“薄胎迎春宝相花纹瓶”,器型饱满,鼓腹、短颈,宝珠钮盖,瓶体剔地隐起宝相莲纹和迎春花纹,密而有序、繁而不紊,于繁密中显凝重,精微中现奢华。
俞挺作品“薄胎天官双耳炉”俞挺作品“薄胎迎春宝相花纹瓶”朱玉峰的“白玉双耳瓶”和“白玉籽料瓶”为一色白玉瓶,虽高度、宽度相差不大,却显示出不一样的气质。前者取材和田白玉,质地坚硬、细腻,韧性大,脉理缜密,制成品硬朗,显奢华富贵之气。后者取材白玉籽料,质地通透,自然朴素,制成品更显丰盈光泽,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
朱玉峰作品“白玉双耳瓶”朱玉峰作品“白玉籽料瓶”茹月峰以江南水乡风情装饰薄胎器皿,如青玉“梦·太湖”和“门”。前者巧用江南水乡典型元素雕琢薄胎器皿三件套,器身纹饰分取姑苏古典园林花窗造型,框边作镂空状漏窗,窗内浅雕太湖三景,鱼儿游弋、小鸟鸣唱、渔帆点点,光影悱恻;后者刻画苏州古城的桥门、城门和工业园区的“东方之门”,桥门为笔洗,饰以浅浮雕小桥流水,城门为香炉,浅浮雕书法“吴门”两字,“东方之门”为花器,镂雕纵横交叉的高架道路,反映出苏州古城的历史变迁。
茹月峰作品“梦·太湖”花插三件套特征之四:
演绎“吴门画派”笔墨意趣,借以怀古溯宗、抒情释怀,表达对家乡的一片深情。
从传统书画艺术中寻找灵感一直是苏作玉雕的传统,尤其明末陆子冈将诗、书、画、印融入玉牌以来更是效仿者众,常以多变的语言展现平淡清远的意境及人文情怀。
曹扬擅长书画玉牌,善于驾驭画面的构图、形象、笔墨及其所营造的意境。“四大佛山”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由四块玉牌组成,牌面展现出五台、普陀、峨眉、九华四大佛山或雄奇或俊逸的山水之景,构图蔚然、气势蓬勃,雕琢细微、精美绝伦。“江月映人”取意唐张若虚“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之诗意,借助墨玉材质的底色,以简练的点、线、面表现江畔的夜色,在虚实、明暗的对比中表现出强烈的立体感与空间感,画面辽阔、天地旷远。
陈冠军专攻玉牌创作,形式与内容,外观与装饰,雕琢与技巧常见常新。如“姑苏十景”套牌以刀代笔,分别刻画出枫桥夜泊,天平万葱,虎山桥月,蟠螭春色、玄墓晓钟、虎丘夜月、天池石壁、石湖烟雨、胥江晚渡、灵岩积雪等景观,且每一景观均配以一首诗词,既有简约清净的画面,又具秀丽婉约的情韵。外观造型有圆形、椭圆形、折扇形、宫扇形、海棠形、六边形等,并一改装饰性牌头为简洁流畅的明示线条,以更多的留白展现白玉质地的温婉。再如“文宗英华”套牌,牌面分别刻画屈原、司马迁、王羲之、苏轼、白居易、杜甫、李白、柳宗元、王维、陶渊明等这历史上十位杰出人物,牌头装饰与牌面内容相映照,分别取竹节、古枝、沧浪、排云等装饰图案点缀,耳目一新。
陈冠军作品“姑苏十景”
瞿利军创作的玉牌独具韵味。如“姑苏红叶”借用红皮脂玉的灿烂皮色描绘出傍晚时分江南水乡的独特一角,树木茂密,由近及远,水色苍茫,天地相接,晚霞映照,水气氤氲,一叶轻舟载客而过,展现出迷人的人间美景;“浓浓秋意”则将浓淡深浅的大片红皮描绘为连绵重叠的树木,层林之下留白处,一艘渔船在江中缓缓而过,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写意画,笔墨意蕴淋漓酣畅。
瞿利军作品“携琴访友”
瞿利军作品“浓浓秋意”
庞然擅长在玉牌上镌刻书画文字,书画相映,文气淋漓。“吴门逸韵”在青玉套牌上摹“明四家”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画作笔意,以刀笔表现春夏秋冬山水景色,气韵生动,层次分明,镌刻细腻,春的生机、夏的灿烂、秋的高远、冬的清新尽显刀底。玉牌“荷石栖禽图”表现的荷花、湖石、鸟禽则通过阴刻的深浅、向背,使之在光影流转,明暗对比中凸显层次,呈现出类似于墨色变化的效果。
庞然作品“吴门逸韵(正面)”
背面镌刻“孝经”
特征之五:
巧用皮色,俏色巧雕,构成匠心独具的妙品佳作。
赵显志善于巧借玉料皮色,景随彩出,情由色浓。他创作的“水城三阙”,吟唱出姑苏水乡、田园、园林三种典型情态。上阕,野渡舟自横,阡陌自纵横,远山近水间,鸡犬相闻,水牛凫水,呈现出乡野间纯朴的自然风光;中阕,一段曲廊、一扇月洞门,窥见的是惊艳世界的绝代芳华;下阕,水乡集镇里,舟楫穿过小桥流水人家,走卒贩夫在市井中诗意般的生活。另一件作品“华藏世界”,以广角镜式的透视方法描绘出佛宫穹顶下万佛塑像的神圣殿堂,满堂的金黄色及其明暗变化,传递出凝重而神秘的气场,主题突出、对比强烈。
赵显志作品俄罗斯白玉籽料“水城三阙”
赵显志作品白玉“华藏世界”
霍永龙专事水晶雕刻,充分借助原石相间色彩塑造形象,既充分展现出原石的天然美色,又传达出自己感悟生活的情感魅力。如“富贵吉祥”,背景大面积保留天然水晶的自然美,展现出晨曦朦胧之中,凤尾竹随风摇曳,雄鸡引颈初啼,牡丹展露身姿的场景,水晶质地在光影下的晶莹突出了奇妙的视觉效果。
霍永龙作品水晶雕刻“富贵吉祥”
杨曦的巧雕与众不同,早年创作的“风雪夜归”是化瑕疵为神奇的佳作。他将通体布满白花点的原石制成山子,大片的白花点化作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仅在玉料右下一角刻画一骑驴老翁在童子陪伴下穿山越岭、冒雪夜归的场景,营造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苍凉意境。
杨曦作品“风雪夜归”
巧借皮色深浅浓淡刻画形象的作品比比皆是,如李剑的作品“路”,巧用青花籽料材质色彩,以简洁凝练的手法表现的迅疾狂奔着的鹿群,犹如一股旋风,一道流星,构成了高低起伏的曲线,充满了韵律感;尤志光的作品“褔盘吉地”因材施艺、俏色巧雕,以拟人化手法塑造的太湖石造型如公鸡形态一般,凸现出“瘦、皱、透”的美感,其上龙盘蝠绕,寄托着“龙行寿山步步生福,蝠盘吉地生生不息”的美好祈愿;林光的作品“胥郛叠影”,巧用皮色表现了姑苏民居与城墙相映成辉的特定一角,传递出江南水城的风雅情志。
李剑作品“路”
林光作品“胥郛叠影”
尤志光作品“福盘吉地”
综上,虽沧海一粟,却集中反映出当今苏作玉雕创新性发展的时代特征,他们“用工艺的方式再现了一个新的属于工艺的形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