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vs苏州,两座人间天堂的较量

文丨沧浪君

年前，唐代大诗人、四品京官白居易离开东都洛阳，来苏州赴任。之前，他曾在邻近的杭州刺史任上待了差不多两年。

白居易是极爱杭州的，因为偏爱，还曾经写过「曾赏钱唐嫌茂苑」，钱塘即杭州，茂苑指代苏州，但是他在到了苏州之后，还是承认「人稠过扬府，坊闹半长安」的苏州：「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

此后，在脍炙人口的《江南忆》三首里，白居易说「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其次忆吴宫」，又一次把杭州放在了前面。但他又说「苏杭自昔称名郡」，也就是说，他已把这两个名郡相提并论、等量齐观了。

并且，他在杭州和苏州，都留下了千古流芳的民生工程白公堤（在苏州后改为山塘街），为苏杭老百姓都做了好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碗水端平了。

能在两个人间天堂任职，白居易无疑是幸运的。这不仅满足了他此前「异日苏、杭苟获一郡足矣」的遐想，还给了他双倍的幸福。至于到底更爱哪一个，只能算得上是幸福的烦恼了。

而此后，无数的文人墨客，都同时到过这两个城市，并为之沉醉。

比如另一个大文豪苏轼，虽然在杭州当知府，为杭州写下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是千百年来西湖最好的宣传语，但是他又兼了浙西钤辖，所以要到苏州来视察。

到了苏州，这位老先生除了公事，就顺便去爬他最爱的虎丘塔，还放出「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这样的话，成为虎丘的最好代言人。

南宋诗人范成大则在著名的《吴郡志》中写道：「谚曰：‘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让「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著名的谚语，变得更加深入人心。

杭州和苏州，千百年来，这两个江南的富庶之地，似乎总是被拿来相提并论，同时又暗暗较劲。

如今，作为长三角的重要城市，新一线城市的代表，两个城市的比拼，更是从未停止。

苏州和杭州，到底谁更出色？谁的发展，更有潜力？

1

城市能级

在白居易的诗中，苏州被称为「州雄」。

唐代实行州、县两级制，分「辅（京畿之地）、雄、望、紧、上、中、下」七等。

当时的吴县（苏州），从唐初的望县，到后来升为仅次于京畿之地的雄州，同时也是江南地区唯一的雄州。可见历史上的苏州，政治地位还是很高的。

▲清《姑苏繁华图》局部

如今，苏州的城市能级却众所周知地低。它既不是省会城市、也不是副省级城市，连计划单列市都不是，当然，国家中心城市这样的头衔更加轮不上。

苏州对自己的城市性质定位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和风景旅游城市，国家先进制造业基地和产业科技创新中心，长三角世界级城市群重要中心城市。

到年，要高水平建成充分展现「强富美高」新图景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市、世界历史文化名城，打造长三角重要中心城市，要争创的是国家区域科技创新中心。

相对来说，杭州的城市能级要高很多。

杭州，历史上曾是吴越国和南宋的都城，是中国八大古都之一。如今是浙江省省会、副省级城市，很多人心目中除北上广深之外的「第五城」。

▲《西湖清趣图》局部，断桥与桥上持皂伞的游人

总规里对自己的定位，是长江三角洲区域中心城市、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家中心城市和国家综合性科学中心，全国数字经济第一城，国际文化旅游休闲中心，世界一流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大都市。

杭州是国家综合性科学中心，苏州是国家区域科技创新中心；

杭州是长三角区域中心城市，苏州是长三角重要中心城市；

杭州是国家中心城市，苏州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市……

城市经济学中，城市的能级被分为几个类型：全国中心城市＞区域中心城市＞区域枢纽城市＞区域节点城市＞普通城市。

照这个分类，杭州大致属于区域中心城市一列，而苏州则属于区域枢纽城市。

城市能级不够，会带来一连串的问题，在新一轮资源争夺战中，分到的「糖果」也会受到影响。

比如，苏州一直苦于争取不到机场，而杭州却已经在酝酿「第二机场」。这一条，杭州完胜。

2

经济实力

按理说，苏州的能级很低，经济上很难有大成就。但是苏州却硬是「趟出了一条路」。

年，苏州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5亿元，成为第六个GDP突破2万亿大关的城市，全市实现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亿元，比上年增长3.7%，首次进入全国大中城市第四位。

▲苏州金鸡湖畔

杭州年的GDP是1.61万亿元，排名第八，财政收入亿元。均逊色于苏州。

在经济总量的比拼上，苏州胜。

不过在一些细分领域，杭州的表现非常抢眼。

首先是资金总量，即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余额，指的就是人民币与外币的存款总数，反映的是一座城市的「吸金能力」。

年，除了四个一线城市之外，杭州的资金总量达到5.4万亿元，位居第五，增速达到了19.8%，接近全国水平的两倍。

而苏州的数据是.9亿元，排名第九。

此外，在上市公司的比拼上，年的15个新一线城市中，杭州以一骑绝尘的姿态遥遥领先，总市值达到8.18万亿元。

杭州至少拥有6家千亿级市值上市公司，其中阿里巴巴4.3万亿，占比超过50%。即使不算阿里，杭州总市值仍有近4万亿，稳居新一线城市之首。

而苏州上市公司的总市值，仅杭州的13%，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且千亿以上市值的上市公司，一家都没有。

但在科创板市值上，苏州大市的总市值达到了亿元，大大超过了杭州的亿元。

提到城市竞争力，大家现在都会提到科创实力，从这一点上来说，苏州未来的发展潜力巨大。

当然，如果蚂蚁金服这样的独角兽企业能够上市，那杭州这块的市值，估计又不可同日而语。但那是后话了。

这一轮，苏州略胜。

3

资源集聚度

无论是资金总量高，还是头部上市企业市值高，都跟杭州作为强省会城市，集中了全省最好的资金、技术、人才等要素有关。

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土地资源稀缺，但平原都在杭州周边。如果说之前杭州受制于西湖的约束，但是迈入「钱塘江时代」后，紧扼钱塘江终端部位的杭州，真正拉开了骨架，想象力无限拓展。

▲杭州钱江新城

杭州拥有最好的教育、医疗等配套资源，是浙江省绝对的中心，所以对于整个浙江的虹吸能力都很强。

一旦有能力，温州、绍兴、宁波等省内的强市，居民都会倾向于把子女送到杭州就学、定居。所以杭州的房价水平，也就特别高。

近年来，杭州又争取到了G20峰会、亚运会等国际性的盛会，得益于这两个超级红利轰炸，杭州得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基础设施建设得如火如荼。

到年，杭州将建成10条地铁。杭州顺理成章地建设成了钱江世纪城、奥体、亚运村，「日月同辉」的钱塘江时代正式成型。

苏州地处地势平坦的太湖平原，水域广阔，地势低平，河港纵横交织，湖荡星罗棋布，水运本就发达。加上京杭大运河的开凿，苏州更成天下富庶之地。

这让农业社会的苏州拥有了「苏湖熟，天下足」、「日出万绸、衣被天下」的地位，历来是国家重赋之地。特别是在明初，一个苏州府的田赋就达到了万石，而同时期的浙江一个省，也仅需80万石的田赋。

直到上海开埠，苏州全国经济中心的地位，才慢慢被超越。

跟杭州完全不同，苏州是有名的「散装城市」，各个区县的发展超级均衡。每个区县都有高校、高铁站，每个区县都心向上海，大一点的招商发布会，都会放到上海去举办。

苏州市区资源集聚能力不如杭州，但好在各个区县都很强。昆山、张家港、常熟已霸占中国县域经济百强榜前五多年，昆山GDP相当于整个宁夏，三个强县的经济总量甚至超过甘肃省，所以抵御风险的能力要更强一些。

体现在楼市的购买力，因为杭州金字塔顶尖的消费群体基数比较大，所以杭州楼市的豪宅项目也卖得特别好。

根据克而瑞的数据，今年上半年，杭州万元、万元、单价5万元/平方米以上、单价10万元/平方米以上豪宅的成交套数，分别为套、87套、套和31套，苏州则为套、13套、39套和1套。

相比之下，苏州的数据要少得多。一方面，苏州的总体房价没有杭州那么高，从供应的角度，没有那么多豪宅房源。

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的是，杭州的金字塔顶端人群确实更多，苏州的消费结构，则更偏向中间层，橄榄型的特征更为明显。

资源集聚度高固然是好事，但散装也有好处，就是底盘比较稳，这一轮，算是平分秋色吧。

4

产业结构

近段时间，一份名为「数字百强城市」的榜单刷爆朋友圈。

在这份榜单上，杭州与北上广深同列中国数字经济「一线城市」。

数据显示，年，杭州市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实现增加值亿元，增长13.3%，高于GDP增速9.4个百分点，占GDP的比重为26.6%，较上年提高1.9个百分点。

这份榜单上，苏州成绩也不差，排名第9。当然，它的线级是「新一线城市」，而不是如杭州那样的「一线城市」。

▲数据来源：赛迪顾问.09

苏州经济，发端于乡镇企业，后来又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成为世界工厂，之后转型发展生物医药等新型产业，但一直以来，制造业都是它的重中之重。

目前，苏州已经超过上海，成为中国第一大工业城市。但在这一项，杭州排名比较靠后，甚至不及浙江的另一个经济强市宁波。

制造业不够发达，一直是杭州经济结构为人所诟病的一点，也是杭州的短板。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在十四五规划中，「数字的杭州」，一共提到了42次「制造业」，24次「数字经济」。

公开资料显示，杭州志在打造互联网基础上的「新制造」，如果说传统制造是要实现「1分钟生产件相同的产品」，而新制造是要实现「1分钟生产件不同的产品」。在这个领域，杭州有非常大的机会。

而制造业发达的苏州，则在各种场合频频提及「新智造」、「智能制造」、「数字化转型」等词。

今年年初，苏州新年的第一会，就是「苏州市数字经济和数字化发展推进大会」，要求苏州每一处城乡都要成为数字化发展的最优试验场。

两个城市，似乎有种要「殊途同归」的感觉。

杭州擅长软科技，主攻软件开发和IT服务，苏州硬实力过人，聚焦装备制造、生物医药、集成电路等行业，如果强大的制造业基础叠加上数字经济的翅膀，两个城市强强联手，能够在中国被卡脖子的「半导体、芯片、大飞机、高端装备」领域有所突破，那就不仅仅是两座城市之幸，也是中国之幸了。

5

人口吸附能力

一座城市好不好，最直观的一个感受是，人愿不愿来，来了愿不愿意留下来。

苏州和杭州，都是包容性极强的城市。

七普数据显示，杭州常住人口接近万人，少于苏州的万人，但十年新增人口万人，超出苏州近百万人。

特别是和年，杭州每年新增人口都超过了惊人的50万人，排名全国第一，这样的速度，远超苏州。网红城市真不是吹的。

不过在两个城市的规划里，杭州预期届时常住人口为万，距离现在增量万人，按照之前的速度，略微保守。

并且，杭州还明确提出了「引导和控制人口增长」，它也是北京、上海之后第三个明确控制人口规模的城市。

之前外放的杭州，似乎正在走向克制。

而苏州规划常住人口规模-万人，未来15年增长空间.2—.2万人。跟之前的增长速度，基本吻合。

跟杭州相比，苏州的优势是距离上海更近，受到上海这一国际大都市的强力辐射，可以称得上是上海的「第六大新城」。

「背靠大树好乘凉」，利用好上海的产业外溢、人口外溢做大做强，是苏州经济发展的巨大机会。

因为互联网经济发达，杭州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它是一座很年轻的城市。比如年，杭州光是35岁以下的大学生就新增了43.6万人，真心令人咋舌。

但在人口结构上，苏州的年轻人占比，跟杭州相比，居然也不遑多让，有个数据很能说明问题。

年，杭州的在校小学生数量是64.5万名，而苏州这一数字在年就达到了82万名，这说明，苏州也是一座对年轻人吸引力很强的城市。

6

结语

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气质。

杭州的气质较为活泼圆融，整个城市的氛围积极进取，时尚外放，感觉随处都是机会。

就如马云所说的，「当年的北京欢迎国企，上海喜欢外企，而杭州，欢迎并愿意给空中楼阁一样的梦想提供切实支持。」

所以杭州的创业人数多、年轻人多，整座城市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才能成就如阿里巴巴这样的互联网巨头，杭州也才能晋身为数字经济大市。

苏州是「水乡泽国」，苏州人气质如水，温润低调。喜欢关起门来研究苏州园林，但一搞就搞得举世惊艳，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极为考究，宛若天工。

另一方面，就如最柔的水，却能锤炼出最锋利的刀剑。苏州人对外该争取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即便城市能级不够，剑一出鞘，便觉寒光阵阵，每每都有所收获。

众所周知，苏州各区域的政府招商团队，一个个出去，都是超级能打的存在。

支撑苏州得以成为「最强地级市」的三大法宝：「园区经验」、「昆山之路」、「张家港精神」，就是苏州这座城市气质的最好体现。

苏杭之较量，比到最后，似乎也没有结论。但苏州和杭州的关系，本就不是争个你死我活，而是求同存异，共同谋求更好的明天。

希望这两座城市，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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