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影与山水之间的诗画意境上

在中国古典园林中，远借塔影是园林营构中较常见的组景手法之一，它既拓展和延伸了景区的空间与视野，又丰富了景观的节奏和层次。借塔入园，以及塔影与山水之间营造出的诗画意境，正是中国文人特别欣赏和追求的，塔影也成为一个审美和寄情的符号。中国园林好借塔影，除了构景和审美上的妙处，还因为塔影具有福祉众生、主吉主旺、振兴文风等多重象征意义。在中国文人自身儒道释互补的精神追求下，塔影成为了一个满足人们复杂情感需求的文化景观。在中国古典园林中，有众多的园名被冠以“塔”，更出现了“塔影”一词。如苏州有“在官太尉桥西双塔近侧，为元和人、诸生袁学澜别业”的双塔影园，“有上林录事文基圣先生之别墅也＂的塔影园，有“乾隆时蒋重光在程氏废壤上葺为别业”的塔影园；上海有张维熙的塔射园，南京有“即姚元白市隐园旧基”的塔影园。此外，有些著名的景点也因塔而闻名，如杭州西湖“雷锋夕照”、安徽泾县厚岸八景之一的“铜峰塔影”、南瓜巨镇瓜洲十景之一的“金山塔影”。在园林建筑中以塔影为名的也不少，如“山光塔影楼”“塔影亭”“塔影山房”等，不一而足。塔影对园林的构景作用中国园林好借宝塔，首先是因为塔特殊的地理位置，梁思成先生谓”佛塔早已成为我国风景轮廓线上一个突出的特征”。楼庆西语“屹立在山巅水滨的佛塔，除了宣传佛教以外，还起着美化环境、瞭望、观景、导航等多方面的作用。它们与山山水水组成各具特色的景观，成为古代颇具人文内涵的景象。”借景、框景、对景，皆可借塔，这成为园林营构中较常见的组景手法之一。塔的园林功能尚多，例如穿过门户、窗洞或树干、枝叶之间，展望湖山尖塔，可以组成良好的“框景”或“漏景”。又如无锡的寄畅园，借助园外远塔，组成了良好的‘借景”上海西园（又名塔射园）也是如此。即是“通过一个圆洞门看远处的塔影，则是仰借，当然也可称为远借。扬州瘦西湖“白塔晴云”的园名就是因对景而来的。借塔入园，特别是当园林、山水、古塔处在同一个空间场景时，它所表现出的那种整体意境，恰恰是融合了诸如虚实、动静、渗透等美学要素，在接受者的眼里呈现出别样的诗情和画意，而这正是中国文人士子所特别欣赏和追求的。如《红兰逸乘》中记苏州榭园所见，“虎丘一榭园，薛征君一瓢别业也。榭前有池，环以林木竹石，登榭而凭眺，如临镜奁，塔影山光，历历入画叫…。”清·亢树滋《挹秀楼记》写出了塔影与山水之间营造出的氛围：“数过楼下，见珠箫翠幔，掩映于山光塔影之中，可望不可即，未尝不叹楼居者之不啻神仙若也”。中国私家园林大都面积较小，远借宝塔，必然会极大地拓展和延伸景区的空间与视野，无形中也丰富了景观的节奏和层次，从而使观者体会到“旅游湖山时，塔影忽隐忽现，使园林凭添无穷景色”。因借塔有如此的妙处，这使得古人建园，即使无塔可借可依，也要凭空造出一个来。比如苏州拙政园内西南有一座水心亭，名为塔影亭，而四周远近并无塔，究其原因，是因为此亭倒影于溪中，宛若宝塔一座，故称塔影。园林塔影的审美意义钱泳在《履园丛话·园林》一节中有云：“松江张氏有塔射园，在东塔弄后，旧为许氏别业，郡人张孝廉维煦购得其半。葺为小园，以近西林寺塔故名。园中有紫藤花，开时烂漫可观。旧闻昆山徐健庵司寇家有儋园，园西池内有小浮图影，又苏州虎丘有塔影园，此皆近于城市，与塔相近”。而我们从古人众多的描写、论述中可见。古人真正欣赏、把玩的，并不是那近的、实实在在的、矗立在那的、清晰的塔本身，而是远处模糊的“塔影”。在水中、在树丛、在黄昏的余晖里“影影绰绰”塔的轮廓。这轮廓，即是影。在园林学者的眼里：“影这个神秘的东西。虚得令人可爱、可歌、可泣。它在不同的环境中幻成不同的感触”，在中国园林中，构景有虚有实，而影呢？又是虚景中的主要角色。正因为影是虚的，是隔了一层，是隐约可见，又触不可及的。这就造成了接受者与塔本身在审美和心理上的“远”，这远，是“心远地自偏”的远。远是山水形质的延伸，此一延伸，是顺着一个人的视觉，不期然而然地转移到想象上面。由这一转移，而使山水的形质，直接通向虚无，由有限直接通向无限；人在视觉与想象的统一中，可以明确把握到从现实中超越上去的意境。因为离接受者“远”了，塔便不只是一个供奉佛祖舍利或登临远眺的实用性建筑，而成为一个审美和寄情的符号。二者之区别，正如月亮在科学家与诗人的眼里大不一样，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光秃、无烟之地；一个是虚幻，引人遐想的有嫦娥、玉兔、桂树的仙宫。中国古典园林里强调塔影，除塔影极能体现中国园林“因借”“尚虚”的特点外，还因为作为特定意象符号的佛塔，它“深山藏古寺”的文化指向会不期然间把观者的情感导向对山林野境、深山大泽的联想，而这种延伸出的自然之情，又完全与中国园林追求“虽由人作，宛白天开”的造园理念相一致，从而使得人们能更好地去欣赏和体验中国园林之境。